第十一章 忘忧墟之门-《悲鸣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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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酿酒坊深处某个堆满废弃骨管和生锈零件的阴暗角落,传来一声不甚响亮、却被此刻寂静凸显出来的金属碰撞闷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无意中踢倒,滚动了几下。
陆见野警觉地转头,目光如刀般扫向声源。在摇曳的蒸汽阴影和杂物堆积的缝隙里,一个反光的、巴掌大小的物体,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下意识地迈步走过去,弯腰,从油腻的污渍和金属碎屑中,捡起了那个东西。
入手冰凉,沉甸甸的。是一张金属材质的工作证。边缘有明显的磕碰磨损痕迹,但卡片主体的磁条和嵌入式芯片看起来完好无损。正面,蚀刻着“忘忧墟核心酿造区·绝密”的徽记,下面是清晰的印刷字体:
姓名:林夕
职位:首席情绪酿酒师-特聘顾问
权限等级:A级(全区域通行)
部门:特质情绪研究组/高端定制酿造车间
有效日期:新历49年雨月1日——新历49年花月30日
花月30日。
那正是……昨天。
陆见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沉闷巨响。他翻转工作证。
背面没有公司标语,没有安全须知,只有一行字。不是印刷,不是雕刻,像是用某种极细、极坚硬的刻针,以近乎疯狂的力道,深深地、一笔一划地划进金属层里,痕迹之深,几乎要将卡片穿透:
“若拾到此证,我已成酒。饮我者,将见我最后所见。”
寒意瞬间穿透四肢百骸。他的目光猛地移回正面那张小小的、嵌在卡片里的证件照。照片上的林夕,穿着他常穿的、略显宽大的白大褂,背景似乎是某个光线明亮的实验室,脸上带着他惯有的、那种温和却总带着一丝距离感的浅浅微笑。但……不对。
陆见野将工作证举到眼前,凑近,借着蒸馏器幽幽的蓝光和周围闪烁的指示灯,死死盯住那张照片。
照片上林夕的眼睛……
是闭着的。
不是拍摄瞬间偶然的眨眼,不是光线造成的模糊。是刻意地、紧紧地、甚至带着某种决绝意味地闭合着。眼睑的线条绷得很紧,睫毛在照片上清晰可辨,形成了一个完整而封闭的弧线。
一个冰冷刺骨、充满不祥的预感,如同深海涌上的寒流,瞬间淹没了他。他猛地抬头,看向苏未央,嘴唇翕动,想要说什么——
咿——嘎————!!!
刺耳的、撕裂金属般的高频警报声,毫无任何预兆地,以最大音量炸响!瞬间吞没了酿酒坊内所有的其他声音!头顶上,数盏深红色的旋转警示灯同时点亮,疯狂转动,将整个洞窟、所有蒸馏器、每个人的脸,都染上了一层不断流淌、变幻的、如同鲜血般的光影!
盲眼老者在警报响起的瞬间,佝偻的背脊猛然挺直!他侧耳,仿佛在倾听警报声中的某种特殊频率,那张布满疤痕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显著的情绪变化——那不是惊慌,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混合了极端兴奋、残忍期待与职业性愤怒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
“原料逃跑啦——!!!”他的声音,通过隐藏在洞窟各处的、音质粗糙的扩音器,瞬间传遍了酿酒坊,甚至可能向上穿透,回荡在蜂巢的每一层,“第七层!‘悔恨之巢’的活体原料跑了!抓住他!他偷走了今天高端定制订单要用的、最关键的那份‘终极悔恨’原浆母液!抓住那个老东西!要活的!母液不能洒!”
几乎同时,酿酒坊墙壁上几块原本处于关闭状态的监控屏幕,“啪”地一声全部亮起,显示出蜂巢不同区域、不同角度的实时黑白画面。其中一块屏幕,明显是位于某条狭窄、布满管道的维修通道内,画面剧烈晃动,焦距不稳。但足以看清,一个身影正在通道中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拼命向前奔跑。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瘦得几乎脱形、如同骷髅裹着一层松弛皮肤的衰老男人。他身上穿着一件肮脏破旧、类似精神病院束缚衣的灰蓝色条纹服,赤着双脚,脚底已经血肉模糊,在身后留下断续的暗红色脚印。他怀里,用破烂的布料和自己的身体死死护着一个拳头大小、隐约泛着暗沉琥珀色光泽的密封罐子。他的脸上,混合着濒死的恐惧、极致的痛苦,以及一种疯狂到近乎纯净的、孤注一掷的决绝。
当监控摄像头因为他剧烈的奔跑而偶然捕捉到一个相对清晰的正面镜头时——
陆见野如被高压电流击中全身,僵立当场,瞳孔扩张到极限,手中的金属工作证“当啷”一声,从他完全失去知觉的手指间滑落,重重砸在冰冷的金属网格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那张脸……
虽然被非人的折磨和岁月摧残得几乎面目全非……
虽然被痛苦和恐惧扭曲到变形……
但他认得。
他死也不会忘记。
那是三年前。
那场导致七位研究员当场“情感死亡”、改变了他一生的实验室重大事故中。
当时在场的,除了秦守正之外,另一位理论上的最高技术负责人。
那位在秦守正篡改后的官方报告里,被记录为“因设备突发故障、为保护实验数据不幸当场牺牲”的——
首席科学家,周远山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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